《心如刀割,怎堪回首》── 探訪龔紀芳家

遇難者:龔紀芳,女,遇難年齡19歲,內蒙包頭市人;89年6月4日凌晨,自天安門撤至六部​​口,左胳膊中彈(炸子)倒地,送北京市急救中心,搶救無效身亡。

“龔紀芳是一個非常靚麗的花季少女。白皙的皮膚大大的雙眸,充滿了青春活力。她母親視她為心頭肉、掌上明珠。然而共產黨一聲槍響頃刻間使她成了一個滿身血污、遍體鱗傷的遺骸。我當時眼看到這張慘不忍睹的照片,頓時感到簌簌發抖、全身冰涼。”



1989年6月4日凌晨從天安門撤至六部口的時候,左上臂中彈(炸子)倒地,因毒瓦斯中毒造成昏迷,送北京市急救中心,搶救無效死亡,年僅19歲。死亡證明書上載明:死因主要是由毒瓦斯造成肺部糜爛。


我們很早就知道有一位女大學生——龔紀芳遇難,但是她家一直拒絕我們瞭解和探訪。今年正好去看望外地難屬,便有機會前去她家看望她的父母。

2013年10月7日我們到達包頭後,由難友與龔紀芳父母聯繫,10月8日在徵得龔紀芳的母親同意後,我們到她家探望。見面後大家都很激動,畢竟是同命相連的難友,25年來第一次相見。

龔紀芳的母親孫燕生,74歲,中醫醫生 ,已退休。

父親龔炎勝,78歲,電廠技術人員,已退休。

哥哥龔紀文,心外科醫生。

六四前父親正在北京出差,考慮到當時的情況,妻子要求他將女兒帶回家,但是他沒有這樣做,後來女兒遭此厄運,致使妻子埋怨,以致險些離婚。所以,他這25年來一直在痛苦、內疚、自責中生活。想一想,在當時有誰會料到解放軍能槍殺手無寸鐵的百姓和學生呢?人們的善良被愚弄了。

我們說明來意,龔母很高興。因為不久前做過心臟手術,身體很虛弱,說話微弱無力,她便招呼丈夫和我們談談女兒的事情。剛要交談,龔母的弟弟從外面回來。他直言拒絕了我們的到訪,可能考慮到他姐姐的身體,還有其他的種種顧慮,因此不歡而散。雖然我們沒有瞭解到龔紀芳遇難的詳細情況,卻得知龔紀芳的骨灰於2013年6月25日撒入了黃河。家人將極其珍貴的相關資料給了我們,這是意想不到的最大收穫。


龔紀芳是一個非常靚麗的花季少女。白皙的皮膚大大的雙眸,充滿了青春活力。她母親視她為心頭肉、掌上明珠。然而共產黨一聲槍響頃刻間使她成了一個滿身血污、遍體鱗傷的遺骸。我當時眼看到這張慘不忍睹的照片,頓時感到簌簌發抖、全身冰涼。這一天從他們家出來,整個一個夜間,我輾轉反側,夜不能寐。我想起了我的兒子葉偉航——他身中了三槍,腹部被抽打留下的黑紫傷痕,後腦中達姆彈後整個黑紫的臉龐。兩個孩子遇難後的情景歷歷在目,交替浮現在我的眼前,令我痛徹心扉、淚流滿面。「每次看到這些都如刀割」,龔紀文的這句話在我耳邊迴響,這使得我這一夜在苦苦的煎熬中直至天明。

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龔紀芳的父母25年來一直拒絕提起女兒的事情;為什麼她的親人拒絕我們的到訪;為什麼家人將她的骨灰撒入黃河。確實,這塵封的惡夢誰還願意提起?這慘絕人寰的一幕想一想都毛骨悚然,只有讓這刻骨的痛苦和無盡的悲傷隨著滔滔黃河水流向遠方。

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只有忍耐和沉默,這也是無聲的抗爭。所以我們能理解兩位老人的心情和親人的苦衷。

在此我們希望兩位老人家保重身體,平平安安度過晚年。